10.

「我會做這行，是因為血統問題，也是為了一個承諾。」

吳邪靠著雕像，從口袋中摸出根煙來，卻沒有點燃，而是很寶貝地嗅了幾口，望梅止渴後就又塞回了兜裡。

「幹嘛不抽？」黎簇見狀瞟了他一眼。

「這不是關愛未成年嘛。」伸手蹂躪了會小朋友觸感良好的頭毛，他笑得有些吊兒郎當，「以後，你要是真的害怕了，就想想我吧。」

因為玩鬧而倒進他懷中的黎簇停下自己掙扎的動作，抬頭望向上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吳邪的手雖然還摸著人家腦門，但掌心的力度非常非常溫柔。

「胖子總說我運氣差到可以幫別人避邪，所以你一定會沒事的。」

他扶起莫名有些怔愣的小朋友，認真保證道：「所以我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吳邪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番話對黎簇造成多少衝擊，以至於在之後的幾分鐘裡小朋友險些回不過神來。

他站起身走近蘇難。

「你也注意到了？」

兩人低頭看著腳邊的白痕，從雙頭雕像的底座一直延伸到中心的圓盤周圍，百分之百是隱藏了什麼機關。

「可是我試過很多地方都沒辦法觸發。」

她蹙起眉頭，很苦惱的模樣，但吳邪清楚對於敵人的說詞，能信個七八分便已經很不錯。

「換我來吧。」

這時，他身後忽然插進一道聲音。黎簇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瞳孔裡沉鬱得簡直不似高中生：「關老師還記得我拿到的那個小盒子嗎？」

「小盒子？」

蘇難瞬間抓到重點，銳利如刃的目光看得吳邪氣息微滯，半晌才點了點頭：「嗯，怎麼了嗎？」

「那上面也有個小機關。」小朋友的語氣中挾雜著笑，彷彿是存心要引起蘇難注意。他轉身走近牆壁上的人頭浮雕，伸手一按，兩人面前的石像便動了起來。

「怎麼樣？」

轟隆不絕的聲音中，露出得意小表情的黎簇才終於有了點少年的模樣。

他就該活得精彩。

「很厲害喔。」

「……怎麼聽著那麼敷衍呢。」小朋友嘴上儘管抱怨個沒停，卻看得出來他眉眼間的神采飛揚。

吳邪發現自己竟然有些貪戀這樣子的黎簇。

「關老師怎麼看？」

可惜遠在蒙古巴丹吉林沙漠深處的古遺跡底下真的不是什麼適合歲月靜好的打卡景點，蘇難這位紅衣御姐的身手也並非網路上嬌滴滴的網紅美女可比。雕像背後的那些刻文雖然讓他敷衍過去了，但也僅是因為尚未到戳破時機而已。

黃銅色的銜尾蛇沿著圓盤外部的溝槽迅速圍成一個圈。

「生命與死亡的交替，卻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永生。」

吳邪無視馬茂年急促起來的呼吸，看向蘇難的視線略帶揶揄之色：「我以為蘇大老闆肯定知道呢？」

「比不得關大老爺嘛。」

蘇難笑笑，即便眾人心知肚明她指不定怎麼暗地咒罵。

「哎，」雙頭雕像嘴裡吐出來的沙子很快就到了平台的設定重量，沉悶腐朽的齒輪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便在這樣天然防犯偷聽的情況下，黎簇輕輕碰了碰他：「我以為銜尾蛇只有歐美才有？」

「嚴格來說確實是這樣。」吳邪有些驚訝小朋友儲備知識的同時也默默提高了自己的評價，「但紅山文化『蜷曲的龍』、山海經裡的『狍鴞』也是類似的存在。」

「『饕餮』嘛……」

黎簇望著湊到石棺旁雙眼放光的大夥兒，驀地笑了起來：「不覺得很像嗎？貪婪無比，到最後把自己都吃掉了？」

──那種違和感又上來了。

宛如他身邊的不是一個意外入局的小朋友，而是在道上早已浸淫多年的老手，看破了人性當中最無法考驗的部分。

「別發呆。」吳邪的嗓子有些啞，卻從未如此明白自己最應該做的，就是抓緊黎簇，像是夢裡對著屍體哭喊的他，並且這次絕對不能再放手。

那些噩夢就永遠只會是噩夢。